壹
我是在驱车前往圣地亚哥的路上，突然想起薯片石的。
南加州的阳光，总是铺天盖地地泻下，让人睁不开眼睛。而我恰恰找不到墨镜了，这在逆光而行的路段几乎寸步难行，让人气馁，非常不爽。无奈之间离开车流滚滚的高速公路，停在一棵高高的棕榈树制造出的一小片阴影里，打开车门前后左右地翻寻——其实墨镜就安安稳稳地躺在顶棚的镜盒里。
戴上墨镜，天空清凉了许多。我就是在此时想起薯片石的，急忙打开手机地图，当我输入“薯片石”或“纸片石”时，都显示没有这一地点。但我还是不甘心地反复查找，在输入 “洋芋片石”四个汉字后，终于有一条线路显现在了眼前，而且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，就在往东几十公里的地方，这确实令人兴奋。
贰
于是马上重新上路，驶离海边的5号公路，顺着导航朝东，遁入了67号公路。那是一条山间公路，两旁都是石头堆磊的高山，石缝之间被细碎的绿色点缀着，昭示着生命的存在，要不在似乎能烤焦万物的阳光直射下，真让人怀疑是否到了另一个星球。
在绵延的石山里行驶了半个多小时，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伍德森山（Mountain Woodson）下，尽管有上山的公路，但却被两道铁栏杆挡住了，只得将车停在上山路口的路边。
山下寂静无人，与一路上的满目苍凉的荒山并无区别，路口的一棵树上挂着一块不起眼的牌子，告诉人们薯片石（Potato Chip Rock）就在这山上。真难想象那就是被评为世界最惊险的9个旅游景点的薯片石的所在地，好事者评选出的其余8个分别是：挪威的布道石、奇迹石、山妖石、盖朗格石，中国的华山长空栈道、张家界天门山鬼谷栈道，美国大峡谷玻璃走廊、美国芝加哥西尔斯大厦玻璃瞭望台。
如此不当一回事地对待这个景点，有点小小的失落。要是在中国，可能早就以旅游开发的名义将整座山圈起来了，然后是人头攒动的售票处、拥挤纷繁的停车场、令人生厌的购物街，还有就是与自然极不协调的上山缆车，以及挥舞小旗、手持喇叭、制造噪声的导游……
叁
但是，伍德森山或薯片石真不是旅游景点！或者说，没有人将它作为旅游景点来赚钱。
沿着老旧的柏油路一路上行，仿佛走进了巨石阵中，手机导航显示到达薯片石的距离为2.1英里，步行需要1个多小时。但因为烈日当空，一路上又几乎没有树木遮阴，因此步履维艰。好在沿途形态各异的山石，缓解了暑热与干渴的煎熬。往往是过了好长时间，才会遇见一些零星的游客，而且几乎都是年轻人，他们好像知道行程的寂寞，因此每一拨人几乎都有背着或大或小音响，摇滚的、抒情的音乐，将沉寂的山道带来一点生动。
在近一个小时后，终于到达伍德森山顶。山顶其实就是一个通讯基站，上面林立着各种发射信号的铁塔，翻过山顶，绕过几块巨石，有人声依稀传来——薯片石到了。
肆
游客不是很多，但也有10来人。只见那如薄薄的像洋芋片一般的沉积岩，神奇地伸向天空，总感觉人站在上面很不踏实，会将那薄薄的石片踩断，但我还是走到了那石片上。更确切地说，不应该是走上去的，而是爬上去、跳上去的。要站上石片，须先通过一道裂隙，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巨石，巨石与薯片石是分离的，之间有近2米的落差，在稍稍平静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后，反反复复地选准落脚点，再朝下猛地一跳，才能趴伏到那斜斜的伸向天空的石片。
这样的动作有点狼狈，但这是唯一的选择。
在战战兢兢地站起之后，每个人都以自己认为最恰当的姿态表达着踏上薯片石的惊喜，有人振臂高呼、有人静穆盘坐、有人欢腾跳跃，更有一个女孩，竟然在上面做起了前滚翻、后滚翻，最后来了个倒立劈叉，动作舒缓优美，而又惊心动魄，看得我浑身发憷。
受他们的感染，我先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中间，张开双臂迎风而立，后来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，双脚悬空坐到了最顶端，很有天荒地老一身轻的感慨。望着咫尺之间的山崖，突然无由来地吼了一段“我要飞得更高，飞得更高，翅膀卷起风暴，心生呼啸……”，至于这是从哪首歌里学来的唱词，我全然不知，之前也从未唱过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高吼。老外们当然听不懂我唱的是什么，但这从胸腔崩裂出的吼声，倒引发了他们咿里哇啦的一阵喝彩。要不是后面有人排队等着，真想坐上几个时辰。
伍
而从石片上下来也很艰难，或是重新登上巨石，再从裂隙中返回地面，但需要站在巨石上的人伸出手来拉上一把，或是直接从石片上直接滑下，但必须小心翼翼。我最后就是用手撑着头顶的巨石，用脚蹬着石片，慢慢地滑下来的。
回到山下时，已是汗流浃背，整个人仿佛被蒸发一样……
1
（2017年7月16日，手机拍摄于伍德森山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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